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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书架]巷变

来源:本站原创 2009-08-30 17:11:43

  巷变

  朱以撒,1953年出生于福建泉州,现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、福建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。有百万字的书法论文发表于《文艺研究》《中国书法》《书法研究》《美术史论》《中国画研究》等学术刊物,并获得中国书法家协会颁发的论文奖。出版有《朱以撒书唐诗小楷》《书法创作论》《中国历代行草名作赏评》《书法审美现论》及散文集《古典幽梦》《俯仰之间》等。

  我走在熟悉的小巷里,这里可以一直通向老家的大门。以前是土路,现在已铺上石块。每家石料不同,各管一段,一条路就分为许多层次。两边的房子不是新近建造的就是在旧有基础上修葺一新,只是一路下来,不见人影。这个时辰,我说的是正午,居然家家关门闭户,连吃饭也遮掩严实。小巷有些清寒了。

  少年时光,大门总是敞开着,正午,有人端着大瓷碗,坐在门口的石条子上吃,饭的上面堆着菜,一边吃一边说话。如果是秋日,吃饭时还可以看到许多像纸钱一样落下来的黄叶,人们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。

  不少老妇人一大早就启开了顶门柱,拉开门闩,这一天就如同大门一般徐徐展开了。门虽设而常开,一天24小时,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起关闭的功能。她们承认门是一个虚设,或者是一种装饰,薄薄几块木板,或者干脆用几根木棍钉成一排——我家的院门就如此,人在外边看着,可以暗想朴素、本色。门是防不了贼的,有社会经验的人视为真理,在夜间睡眠袭来的时候,大门如疲倦的眼皮,轻轻合上,展示出相反于开的作用,暂停与外界的交流。更多的时候,门的任务是大开,让屋子里的人宽松走出,让外边的人自如进入。

  门口石条上坐着说话,或者倚门攀谈的人,都是辛苦了一辈子的妇人,身体硬朗活力犹在,没有太多的书本学识,喋喋不休的范围就超不开整条街巷的宽窄度。一个外人进了这样的街巷,就落入了她们的视线里。老妇人们停止了说话,用滴溜溜的老眼光盯着,也不吭声,看陌生人在这条巷里转了几个来回,忍不住了大声问:“你找什么人?”或者,一个老妇人会对另一个说:“这人走来走去,不知道做什么,真是奇怪!”明显地有意让人听到。如果外来人是个女的,她们还会盯着她的服饰,评她的长相,猜测是谁家的客人。她们挤眉弄眼的神情,有时还吃吃地笑起来,让来人感到背有芒刺,如果持不良企图者,便知下手很难,只好悻悻退出。

  总是以为他们年纪大了,与外界的接触会少一些,多一些敛约。至少会坐在门内,静静地梳理时光。一些老妇人仍然保持着很大的嗓门,很直率地表达,甚至连笑声都让人感到有些放肆的成分。孙子放学后不回家,泡在邻居那里,老妇人的呼叫就在夕阳落完时响起,“阿冲啊阿冲,转回来吃饭”,很有一种迟暮的苍凉。相反,她们的丈夫——如果此时丈夫健在的话,多半是闷声闷气,平和稳妥。习惯了妻子的性情,尽随她去。有几次我见到了妇人间的激战,的确精彩——我指的是语言方面。没有读书和出远门也有一个好处,那就是最圆满地保存了方言的真趣,汁液饱满,新鲜弹性,她们是最忠实的方言传人。像我这样长年在外的人,方言的表达日见残破。有人与我对话,总是应对呜呜咽咽不顺不畅,或者,我就动用了同样也讲不好的普通话。这一弱项在妇人们看来不可思议,她们争辩的时候,不仅有短兵相接的急速,短句如子弹穿过坚实的枪膛,迸溅跳动;也有慢词一般的嘲弄挖苦,悠扬地夸张,使语调时上高峰时落幽谷,博观者笑。方言在平日是没有这般生动鲜活的,在非常时段,一个人把潜能充分地挖掘出来,以便战胜同样伶牙俐齿的对方。一家的小孩闯祸了,另一家妇人肯定要领着垂头丧气的受害者上门讨理,人未到,街巷的人都知道了。她边走边大声数落,受害者如果哭哭啼啼,一路的效果就更好。门外的妇人们会主动地加入评说的行列,拉扯越来越远,最后就不着边际了。我在农村插队多年,一直未能上调到厂矿,想想饶舌的妇人,我就不太想回家了。她们很关心地问:“谁谁谁都分配工作了,你呢?”我很尴尬,好像自己是一个混世魔王,是这条巷子最没出息的青年。我羡慕欧美生存方式,不过问他人的物质生活和情感生活,别人如何生存与自己是没有太多关系的。这样使生活趋于简约、单一。这一代老妇人不知欧美,年纪又都那么大了,什么也不怕,好像是这条街的主持,她们的目光和口舌,被充分地运用着。

  一户户人家喜欢敞开大门,一条街一条巷子就充满了坦然和自在,没有什么可以遮掩。如果白日闭户,不是全家人走远,就是出了问题,因为白日闭户不合常情。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,呼吸凛冽的空气,看门前的梧桐结籽或者落叶。毫不忌讳地说笑、品评,甚至讲些粗俗的经历,心花怒放。未来的时光不是太长,也就不那么谨慎,门前三尺地的交流,就足以让自己开怀。我注意到妇人们在有些话题上是不涉及的,很警惕,偶尔涉及也如触到烙铁,急急缩回。安全,只有安全,才能快乐。

  在我13岁那年,门户在白日里渐渐关闭了。人在关闭的屋子里焚烧书籍、字画,面带仓皇之色,孩童也被禁止到邻家游戏,活动的空间骤然缩减。人们关门多了,就成了习惯,喜欢这个动作,入户后立即关门、上闩。新一代的老妇人在沙发上坐着,懒懒地看电视,已经缺乏外部谈说的兴致了。每一家都把门关了,白日里都是冰冷的门面。我走着,再也没有灼热的目光,也犯不着打招呼了,街巷的清旷,很适我意。由门洞大开而到大合,很像陶渊明时代,“门虽设而常关”。

  现在,如果不是有事,每一个人都不会去按邻里的门铃。院门已由木质的疏松转为铁质的刚硬,使人在按铃前添了几分踌躇。人们更适应闭门的生活了,此时,要听到一场当年生动方言的口舌之战,已经成为一种奢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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